长策智库 ChangCe Thinktank

自从湖南长沙外聘医师王万林“教授”被一位具有硕士学位的淋巴瘤患者刺死以来，媒体公开报道的被患者伤害致死的医师已达10余人，但媒体没有公开，而在丁香园上收集的各地信息综合起来看，数字是公开报道的几倍，我个人收集的有30余起（不含医务人员自杀）。至于被患者打伤、刺伤的医务人员，应该是数以万计。这不是我危言耸听，而是中国医师协会发布的消息。

在我的印象中，中国医师协会对于维护医师的合法权益还是做了点事情的，至少让我们填写过一次表格，收集医务人员遭受威胁、辱骂、殴打、打伤甚至打死的数据。结合身边的事情，联想到他们发布的数据，我认为这个数据应该是比较靠谱的。相比卫生部和中华医学会，中国医师协会要好多了！毕竟1比零等于无穷大啊！！！

今年以来，先是北京同仁医院的耳鼻喉科教授徐文主任被伤害、后是哈医大附一院王浩同学被杀害、接下来是昨天北京大学人民医院邢志敏主任被伤害，晚上又有北京航天711医院急诊医生赵立众被伤，这些令人发指的恶性血案，不仅没有引起网民们的丝毫同情，反而得到了暴民们欢呼，犹如Nazi德国水晶之夜后全体德国人民狂欢一样，对犹太人没有丝毫的愧疚，反而是整个国家陷入一种歇斯底里的状态。

在这样的背景下，几乎所有的理性思考和声音，都掩埋在群体性癔病的胡言乱语之中。因此，医务人员自己的反思，显得尤为重要。

作为从业十几年的医生，早已超越了而立之年，经历了行业的大跃进，冷酷的思维，或许会给人带来一些与众不同的思考。无论这个社会变态到什么程度，医生，作为一种特殊的职业群体，作为一个（实际上）被政府和祖国全体人民唾弃的群体，有没有值得自己的反思之处？有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更简单点说，我们的职责到底是什么？

收受回扣、红包等行为，已经为全体大众所诟病，无需赘言。问题是，受此牵连的，现在已经不是那些大肆收受回扣和红包的“老鼠屎”，而是连累到了尚未进入这个行业的准医务人员和这个行业的优秀代表！哈尔滨医科大学附一院的王浩同学用生命叩响了我们反思的第一枪！优秀的医务人员诸如同仁医院的徐文主任、北京大学人民医院的邢志敏主任，他们都是我的同龄人，能够做到主任医师、学会委员这个地步，也不是大众想象的那么业余。他们如果不敬业，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这个地步的。现在的问题是优秀的医生也受到了伤害，如果整个行业再不反思，我们必将被历史唾弃！

该反思什么呢？愚以为，当务之急要摆正我们的位置，明白我们的职责。用句最简单的话来说，就是要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医生的职责不就是治病救人么？这样回答固然没有瑕疵，但如何治病救人却有讲究。

我前几年提出，每个专家门诊只看20个病人，现在仍然坚持这个观点。

先是有院长威胁我说，要我加号，后是有党委书记反对我作为优秀医生候选人，但我一直不为所动。后来我跟他们谈了我的想法之后，结果不仅没有再为难我，反而要求那些每个上午看50、80、甚至200个专家号的专家们，限号，限号，限制到30-50号之内。

我不知道现在到底有多少专家也像我一样限号，但我非常清楚，也可以非常肯定的告诉大家：一个上午看50个以上号码的专家，绝对是在糊弄病人。为了那么几块钱的蝇头小利，毫不顾及自己的执业声誉，没时间喝水，没时间上厕所，没时间跟患者交流（我限号20个，还常常感到没有充足的时间跟患者交流）。这样的医师不被误解，不被伤害，不被刺伤、刺死，是不大可能的。唯一不确定的，只是时间问题。

我一个上午只看20个号，书记反对我成为优秀医生的理由，就是说有那么多病人是冲着我的名气来的，却挂不上号，而且还不加号，能成为优秀医生吗？昨天，当我就邢志敏主任被伤害发表了我的观点后，有位网友立即给我发来了一段希波拉底誓言，并且质问我说，你是不是医生？看到那些病人在门诊等了那么多天，等了那么久，你忍心吗？

对了，这就是问题之所在！所以，哈尔滨医科大学的王浩同学被害，我深表同情和哀悼；北京的同事被刺伤（两位都是女性），我也深表悲痛。但是前者是对王浩同学个人的同情和哀悼，后者是对整个北京市乃至全国整个医师群体的悲哀和蔑视！同行们，我们想过没有，我们为什么走到了今天？

近十年来，首都同行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之先，人为地制造在中国，在整个全中国，就你们在与世界同步，在与国际接轨，就你们是中国医学界的翘楚！你们占据了中华医学会的一切好位置，什么主任委员，什么副主任委员，什么中华牌的杂志主编、副主编，什么评审委员会的主任、副主任等等，总之，你们占有了话语权！

现在可好，全国就你们行，别人都不行，中央电视台也好，其余的国家级媒体也罢，都成了你们自家的喇叭，把你们的医术吹到天上去了。好像全国所有的优秀医师都集中到了北京，结果是看病在北京是越来越难，越来越贵。北京市的病人也越来越刁。而你们对自己脖子上的绞索，不仅不愿意放下，反而越套越满足，一种临死前的窒息性满足，油然而生。殊不知，这样套牢的是自己的生命！

这个结论不仅适用于北京的同行，也适用于全国各地的三甲医院和当地霸主，适用于所有三甲医院的医霸们！绞索都是你们自己给自己套上的。

只有当全国人民都认识到在哪里看病都一样的时候，才是看病不贵、不难的时候。否则，修建再多的三甲医院有鸟用？

作为反思，我呼吁，全国的同仁，尤其是学术界的大腕们，隐藏在患者中的变态分子已经不再是下级医院、外地医生的专利。砍杀颈动脉、颈静脉的屠刀，也会随时出现在你身边！你们率先做个表率吧：每天上午仅看20个甚至更少的病人，绝不加号；没有预约的患者，本人一律不看！不是本人最拿手的手术，一律不接，统统介绍给其他做得更好的同行那里去。

扪心自问，你们做到了吗？做到了被杀，同情；没做到被打，活该！扪心自问，但凡现在每天看100个门诊的医生，相信大多数都是奔钱看的。记住，无欲无求才是生活的本质。平安是福。不就是钱赚少点，优秀、主任、委员什么的与己有关么？有这些又能怎么样？平西王一夜之间从天上落到了地狱，不就是当初没有被边缘化的结果么？如果无欲无求，会有这样的结局吗？

话题回到前面。患者感觉看病难，看病贵，是谁的责任，该谁来解决？医生，还是政府？傻瓜都会回答，政府！既然是政府的职责，政府不作为，你一个小小的医师（做到教授、主任你也还是一个医生），手无缚鸡之力，你在那里为政府分什么忧、担什么心？患者在街上排队，死了都没挂上一个专家号，跟你有什么关系？

记住，你一天看100号，并不是什么好医师，病人看多了医生自己身心俱疲，既不能保证态度又不能保证质量问题就来了，而是地地道道的庸医，每天、每时、每刻都在诊室里糊弄病人，患者打你、杀你那是应该的！

为什么？庸医杀人，不打你杀你杀谁去？

任何的疲劳行医都不可能保证医疗质量。如果你每天只看20个号甚至更少，个个患者都能保证充分的交流机会，都能得到满意的回答，尽量的减少误诊，减少患者来回奔波，我们把每个病人看好，每天只看20个号，还不行么？减少医疗差错，减少误诊误治，加强与患者的沟通，都是最佳的借口。还要讲一句：每家医院的急诊与门诊部分开，所有没有预约的患者，都不得进入到门诊部。美国是这么干的，欧洲的医院是这么干的，日本的医院，门诊医生的门诊量是以20个为限制的，而且都是必须预约或者是社区医院的医生转诊的。日本的门诊医生，初级和主任挂号费是一样的，充分尊重医生的劳动。为什么中国的医院不能这么干？除非你遇到精神病患者算你倒霉，我想，并非每个得了不治之症的患者，临死前都希望把医师捅一刀！

至于患者看病将会越来越难，那不是很好吗？越难越显示出医生的价值；越难政府的压力就越大，越难政府就越会想办法，就会不再把医疗卫生当做可有可无的事情。

政府认为医疗、教育工作不是那么重要的，过去是，现在是，将来还是视生命为草菅，民生工程仅仅是个面子工程的时候，医生们，所谓的高级专家们，你就别跟我装B，别把自己装得有多么伟大，多么崇高，多么优秀，不要把自己当成是患者的救世主。其实，充其量你也就是一个“拿政府钱财，替政府消灾”的医生，这才是你的真正位置！你的职责就是看好每一个病人，而不是看了多少个病人！很多病是绝症，是治疗不好的。这样的病人，你是不可能给他提供满意的治疗效果的，更不要给他提供一些可有可无的治疗（赚钱虽好，挨刀总是更痛苦的！）。

如果全国的医师都这么干，不出1年，政府不大幅度提高医务人员的待遇，不加强对医院的正面宣传，是不可能的！

你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要多花些时间跟他交流和沟通，提供一些心理安慰，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