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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小年:政府应与利益集团绝缘
Posted 周三, 2010年 05月 12日 By ChangCe
政府应与利益集团绝缘
许小年

核心提示:第一,现在的制度框架不能提供一个各利益集团公平博弈的平台。第二,现在形成的众多利益集团中,政府成为最大的利益集团,这是非常不健康的。


中国的发展模式确实到了迫切需要变革的地步,但在实践中,往往需要遭遇较大危机,才能终止传统发展模式,否则,我们还会依照原有惯性继续走下去。中国强势政府的发展模式推动经济增长可以,推动创新不灵。中国经济在现有模式下的增长潜力还能有多少?还能走多长时间?说不清楚。但是,我们知道现有的体制搞创新不行,而创新是所有亚洲发展模式碰到的最大问题,日本经济缺乏创新能力,韩国经济缺乏创新能力,最后都是以危机的形式爆发出来。

创新不行,经济增长乏力就靠印钞票解决,最典型的是日本人,拼命印钞票制造资产泡沫来维持经济增长,但到1989年,泡沫破灭。中国不一定即刻发生像日本泡沫大破灭的事情。但是中国产生小的泡沫、中等泡沫是有可能的。在中国,转变经济发展模式从官方到学界已有共识。问题是怎么转化?这个题目谈了几十年,原因就在于我们现有体制成为阻力和障碍,如果不做改变,发展模式转换不了。

中国经济体制的特点是什么呢?第一,政府在资源配置方面有着非常大的影响力。第二,政府对整个经济全方位管制,而且管制有越来越严的趋势。第三,迄今还没有一个比较健康的要素市场。由于各种各样的管制,再加上政府对资源配置非常强的影响力,要素市场极度扭曲,价格信号也是扭曲的。第四,民营企业发展受到了强大的国有经济的阻碍。
那么,改变体制的难点在哪里?难在利益格局。在这些体制下形成了众多的利益集团。30年的改革开放,各种各样的利益集团都已形成。从公民社会发展看,这是一个健康正常的现象,因为公民社会的发展就是要有多元化的利益集团,而不能像过去铁板一块,全国一盘棋。那么,是什么不健康呢?

两个方面:第一,现在的制度框架不能提供一个各利益集团公平博弈的平台。过去都是全国一盘棋,对中央保持一致,但现在由于利益不同,再保持一致不可能了。利益集团形成了,众多的利益集团之间进行利益博弈,而社会又没有一个公平的博弈平台,这是不正常的。所以,博弈的结果往往由政府来裁决,而不是按照所有利益集团所同意的事先确定的规则来裁决博弈结果,这是不健康的。第二,现在形成的众多利益集团中,政府成为最大的利益集团,这是非常不健康的。谁都可以组成自己的利益集团,唯独政府不可,因为政府是游戏规则的司法者,是裁判员,现在自己下场去踢球,很不正常。

正是因为中国经过了30年的改革开放,政府已经成为市场经济中最大的利益集团,所以转变经济增长模式以及转变体制都碰到了障碍和阻力,因为转变体制就是要触动政府自己的利益。中央领导提到要推进政企分开、政资分开、政市分开等,但目前的趋势非但没有分开,而是结合得越来越紧密,政企结合越来越紧密,政资结合得越来越紧密,政府和市场结合得越来越紧密,统统都是一个利益主体。

目前这种半市场、半政府管制、半干预的模式对政府的利益集团来说是自由格局。通过对经济的管制可以造出很多“租”来:他先把“租”造出来,然后去进行买卖,再去寻租,用各种名目管制有序竞争,维护市场秩序甚至标准化等等都可以作为进行管制的理由。其实,管制说白了就是先造租,造完了以后再来寻,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我认为,政府的经济利益没有必要去回避,它是很现实的存在。不能采取鸵鸟政策,假装没看见。其实,我们应该实事求是,面对现实,应该假设政府就是要在市场经济中寻找自己的公权力。然后,我们再谈如何找到解决办法。

在现有法律框架下,我认为还是有改革空间的,比如说放松和解除政府对要素市场的管制。过去我们也做过,如放松市场管制,取消各种各样的审批制度等,只有取消不必要的审批制度,解除政府的各种要素市场管制,市场才能正常发展,而要素市场其中很重要的就是土地市场。另外,在现有法律框架下可以缩小国有经济的规模,我们曾经做过“抓大放小”,但现在的难点是既得利益集团不愿意放手。

等待危机倒逼政府进行改革,这种思路不太对。但是,假设政府应该退出经济,不应该在市场中谋利益,应该严守职责的假设也没有任何现实意义。我们现在就应该假设政府确实在经济当中有利益,并将此摆到桌面上来谈怎样解决这个问题。

我坚信,如果我们能够对传统增长模式进行调整,中国经济就不会像日本经济那样陷入衰退。我们的发展潜力尚在。但问题是半政府、半市场的结构已经阻碍了经济的进一步发展。这种阻碍也许不会出现全面的大危机,但小危机会不断出现。比如,房价问题,中国已经绕不过去。近期,中国不会出现像日本那样泡沫破灭后的整个国家经济20年萧条,但一些中小危机还是会给我们的改革形成局部压力。

在这样的情况下,学术界有三个任务需要完成。

第一,要研究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到底划在什么地方?现在很多似是而非的说法都经不起推敲,很多政府不应该做的事,打着各种各样的名目都在干。比如,学术界自己造出一个公益性概念,而政府机构也都打着公益性的名号行事。但实际上,公益性在经济学中根本没有定义,翻遍全世界教科书也找不出公益性的定义是什么。学术界很糟糕,非但没有研究市场与政府边界到底划在什么地方,反而把边界搞得愈加的混乱不堪。

第二,要批判凯恩斯主义。凯恩斯主义对中国极其有害,不仅在宏观经济条件上非常有害,而且对中国经济的转型也是非常大的障碍。

第三,重塑社会价值。现在,中国人的社会观念非常混乱,市场价值的重塑也需要学术界来完成。将来我们社会核心价值观到底是什么?传统那一套已经不行了,我们上小学时所接受的教育,今天已经不信,怎么办?信谁?似乎中国目前只有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但世界上没有一个民族能够靠这两条作为民族支撑的。